爱会消逝,而幻觉永恒。
 
 

【温剑】闲云不必寻(16)

俏如来终于来了信。

通道现在被术式团团包围,剑无极确认再三后便即刻动身。信中说已找到了净化勾玉中残留妖气的方法,但需要不小的灵能施术,所以让剑无极回苗疆祭司台与忆无心会合。只要妖气能成功消除,勾玉便再无法和母晶融合,只是摆件一个了。

剑无极急急而奔,到中途突然停下脚步。

“出来吧,你倒是真不肯多冒一分险。”剑无极向后侧目道。

白比丘的身形终于出现在他身后。“抱歉,苗疆在下还不方便进入,只好请你也别再回去了。”

“靠北,是不方便去还是不敢去,还有你不要说得好像不敢去找苗疆麻烦就敢来随便找我啊喂!”剑无极转过身大声说道,同时逆刃已经拔出。挑衅归挑衅,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并非易与。

白比丘并不说话,只是慢慢从十数步开外向剑无极迎面走去。剑无极一看脚下,已经有数道白丝悄然缠上他的脚踝,并未发力,只是警告。

“将信物交我吧。在下实在不愿杀人。”

“你以为你愿意就杀得了我?”剑无极反手挑断了丝网,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劲,便接着道:“母晶呢,你不拿出来吗?当真这么自信?”

“哈哈,母晶。”白比丘忽地大笑了两声,“那当真要感谢还珠楼主了。”她毫无顾忌,好似全然不把剑无极放在眼中,一手搭上颈边,稍微拉下了些衣领。剑无极见那白皙的肌肤中透着紫红的纹路,就像蔓延的花茎乍然现在脉络之中,一直往下延伸,说不出的妖邪可怖。

“你,你竟然......”剑无极也吓了一跳,没想到这女人已经疯成这样,只是不想死而已,难道真不怕变成怪物?想到这他又忍不住暗骂温皇,要不是这个只知道愉悦的变态,又哪里会变成这样。

“虽说这原就是他暗施在白比丘身上的蛊,本应为我解除。”她在还珠楼并不敢对温皇这样言语,但眼下却格外放恣。

剑无极看她显露出与清秀面容完全不搭的疯魔,再开口道:“你这身体,真能承受这样的妖力?”

“不能。”她倒直接,“这身体本就只是连大小五衰也未能逃脱的残次品,我要之何用?”

言下之意很明了了。既然这具躯体并非不老不死,那只要在衰败之前再夺取别的躯体作为容器就好。剑无极神色凝重,心里怒意愈甚。

他按下心中的情绪,长出一口气,“所以说,为什么同样的话要让人说两遍。”再抬起眼已是满脸的不屑,盯着白比丘的脸一字一句道:“就算再活两千年,你也,是一个,白痴。”

白比丘顿了一顿,接下了他的挑衅,眼中杀意凝起。

无向飞丝瞬间从四面八方而来,速度奇快,要将剑无极锁困其中,“天地罗网!”白比丘低声喝了一句,丝网愈发收紧。她再垫步一动,往前跃出,眨眼时间三阴锁经手已至剑无极面前。

还没扣上,便见剑无极刀光一闪,丝网从正中划破一道长长的口子,逆刃从迎面向她劈来,白比丘却空手一把捏住了刀刃。

她竟这么强!剑无极心中暗惊,转念又想到应是母晶在她体内的缘故。他横向把刀一抽,用了十成的力气,白比丘被他挣得不禁脱手。从天地罗网中脱身出来,剑无极一手按在刀柄上,周围叶片纷纷静落。

“缥缈,无声!”一刀闪瞬到白比丘面前,眼看就要穿过胸口,白比丘却站定了身体不躲不闪祭起了阴符七术·五龙盛神,顿时光芒乍现,天地无量之气沛然奔腾,化作了五道龙气汇入白比丘体中。

剑无极被这气劲击飞数丈,张嘴吐出一口血来。他心知不能久战,回神站定,暗暗蓄势,再踏出步去极招已上手。

白比丘也被那龙气冲撞地晃了几晃,看来五龙盛神和母晶对这身体还是太过勉强了。她见剑无极虚虚实实的一招已经发出,却不知道人形刀锋究竟会从何处而来,体内气息又一时无法调息,眨眼间缥缈无定已经掠至她的颈边。急迫之下,她掏出肉芽针反手一挡,内劲相对,两人皆是震出一口血来,剑无极被激得一下屈膝,垂着头一手撑在地面,白比丘心下一狠,不顾伤势一针便要向剑无极后颈扎去。

眼看针尖就要刺进剑无极皮肤。

后背一道破风声逼得白比丘不得不转身格挡。

“踏步杀,”风逍遥的短刀击上肉芽针,“碎梦!”白比丘往后再退几步,身形摇晃。

“歹势歹势,稍微晚了一点点。”风逍遥对着剑无极道:“你没事吧?”

“没事......这疯女人把母晶融进体内了,”剑无极站直身体,擦了擦嘴角的血迹。

风逍遥脸色沉了沉,刀再握紧几分。

“苗疆军长?”白比丘也稳住身形,“难道...”

“你才反应过来吗,要不说你是白痴呢。忆无心不需要护卫,勾玉也不需要净化,倒是,”剑无极发出一声嘲笑,“真想看你方便进入苗疆的那天能挨几个飞瀑怒潮。可惜,没有这个机会了。”

“剑老小,麦说笑了,先办正事。”风逍遥刀一横,刀步已摆出。

白比丘身体里暗纹横走,受了极大冲击力已不能控制。,她气劲环身,长发狂舞,似狂怒难抑,“为什么,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?”她的声音也受到影响变得尖锐刺耳。

剑无极道:“你想长生不死,想通透一切意识,想全知全能,那别人......别人就该死吗?就该为了你这无聊的梦牺牲吗?”他使劲握紧了手中的刀,“平凡的生命,短暂的生命,就没有意义了吗?”

白比丘脸上皱起复杂的神色,想露出不屑的嘲笑,却连肌肉也控制不好,整张脸微妙地扭曲起来,“平凡?短暂?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”她仰头狂笑,愈显狰狞。

“一死生,齐彭殇。你们当真如此痴愚?天人五衰,世人难逃。而仍有彼岸,脱所有丑恶妄执,弭一切幻海凡痴。即坠五无间,终开辟六度。你口中短暂的生命又如何做到?不过数十载寿命的你又能明白什么?”

到得最后这一句,她的声音已似鬼如魅。气流在她体内乱走,原本纤弱的身体现在数处鼓胀,再下去怕是拖不久便要自爆而亡了。她眼中狠劲一现,纵身腾跃直逼剑无极。

勾玉,她现在唯有这最后一掷了。

剑无极听完她那番话一直微微埋着头,冷静异常。到她翻身腾挪已到眼前,剑无极才终于动了动。

同时风逍遥也动了。

一柄短刀,一道剑指,同时贯穿她的咽喉。

“......”满是鲜血的嘴张开,只有嘶哑的声音。

“我的确不明白。”剑无极低沉道:“我只明白,你真的该死。”

风逍遥递上一个眼神,剑无极领会,招式一收,风逍遥立即手腕回旋,刀芒收时,人头落地。

 

风逍遥将裸露在地上的母晶用特制的盒子收起来,和剑无极对望一眼。等两人把尸体收埋,再看着那针上一端仿是活物的肉芽,皆有些说不出的沉重。静看了一会儿,剑无极一刀刺上将之剔除下来,刀锋再转几转,那肉芽便顷刻尽化尘土。

“走吧,枭岳还在通道等着。”

“嗯。”

走了一段,剑无极仍愁眉紧锁神情凝重。风逍遥见状问道:“你怎么了?伤得严重?”剑无极摆摆头,好一会儿才小声沉吟道:“一死生,齐彭殇......”

他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,不如说若真能如此,又夫复何求。

 

再站在月凝湾边,霜雪更重,心绪悄然。

好了,现在只剩下一件事了。剑无极在心里默默推算着日子,最后又放弃了。上次蛊虫发作的时间无由地提前了,现在一切都已无从预设。其实他本来就没有预设。对方设了日期,他便接受了,也没去想那一日是否发病之时。

该来的总是要来,若那个人真想取他性命,那发不发作也无所谓了。

他会选择赢,还是输一次呢。

剑无极对着这个胜负全凭对方一手掌握的局,一个从一开始便无公平可言的局,心底忽地痛了一下。

“你要回去了么?”夜罗的脚步踩在微微结霜的地面上,发出些许声响。

“嗯。”剑无极的思绪还未完全收回。夜罗总觉得这样的剑无极每每透着一股无论如何也抚慰不去的疲倦,他的心也扯了一下。

“你......我,”他仿佛极难开口,“还能......”

剑无极却转过身冲他笑笑,打断道:“我还有个约要赴。等结束了再来找你饮酒。”

岸边留下心情不明的夜罗一人。

飞霜点点落在发梢,落在眉间,待到冬去春来,一切还能否重新开始?

 

剑无极没有留在托蒙,也没有去苗疆。甚至,中原也不见他踪迹。

他只留了封信说自己有事要办不必担心,一消失便是快一个月。其实他哪里也没去,只是回到那个宁静的小村,关起门来静静等了这二十多天。

二十七天,一共发作了十二次。

看来确实是乱了,剑无极苦笑一下,应是心脉的受损在日渐加重吧。他断不能让风逍遥和俏如来他们知道这件事,无论如何钻心彻骨的疼痛,他也一言不发地忍耐,他有必须要得到的结果。

就算是死,也至少要让我瞑目吧。

他不知自己怎会有了如此消极的想法。再一次剧痛过后,他蜷着在地上翻滚至无力的身体,冷汗浸了满脸,心中明朗却也漫上一丝害怕。原来,自己也有这样不自信的时候。

对着神蛊温皇,谁又能真的自信呢。

 

还有一日,便是不悔峰之约了。

 

“主人,我想学下棋,你教我吧。”凤蝶放下茶盘,忽然说道。

“嗯?这么多年你从未对棋有过兴趣。”温皇不经意瞥过一眼。

“这有什么好奇怪的,每个人都有他会和不会的东西,我不会所以我想学,不管多少年难道就迟了吗?”

“你想说的不是棋吧,”温皇落下一子,“有话便直说罢。”

“没什么。只是觉得主人可能也有不会的东西,也有做不到的事。”

“哦?比如呢。”

“反正你也不在乎,还有必要吗?”

“耶,都已经说到这里了,还请凤蝶大人指教。”

“就算我愿意教,你就愿意去学吗?”

片刻静默。

“主人,真有这么难吗?”

“唉,”温皇叹口气道:“凤蝶今天说话特别深奥啊。”

“随便你吧。等知道心痛的那一天也许自然就会了。”凤蝶说完转身就走。

 

“已经消失不见的心还会痛吗。”


紫色裙摆顿了一顿,没有回应,最终提步离开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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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4 May 2022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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